第42章似是而非-《江北女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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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骁和郑纶的身形都是极快,眨眼间便已对过了十几招,郑纶那些亲兵已经将虎口岭的人杀了个七七八八,回头看到郑纶与陆骁缠斗在一起,只怕郑纶吃亏,忙将一把长刀向着郑纶掷了过来,喝道:“将军,接刀!”

    郑纶虚晃一招,趁机接住那长刀,当的一声架住了陆骁挥落的弯刀。陆骁这段时日在钻研刀法,武功已是大有长进。而郑纶却是自幼便得名师教导,此刻又有长刀在手,也一反之前只守不攻的情形,刀刀直指陆骁周身要害之处。

    陆骁的刀法威猛刚烈,而郑纶却是招式精妙,每一招都有出人意料之处。他二人走的都是快攻的路子,众人一时只瞧得眼花缭乱,竟是连他二人的招式都瞧不分明。

    辰年看了陆骁与郑纶片刻,便侧头低声吩咐温大牙道:“带着大伙赶紧走,去寻我师父他们。你们先回寨子,不用等我和陆骁,路上要小心虎口岭的人。”

    温大牙一愣,崔习已是上前扯了他一把,也低声道:“咱们快走!”

    温大牙瞧他也说这个,心中虽有疑问,却是忍下了,只与崔习带着寨中众人往后山走。

    那边郑纶的亲兵瞧得他们要跑,便欲上前阻拦,不想辰年却闪身执刀拦在了他们前面,瞧了那为首的人两眼,觉得有些眼熟,问:“你以前也是跟着封君扬的?”

    那人以前确实是封君扬身边的一名亲卫,后来跟着郑纶留在青州做了他的副手。他自是知晓一些封君扬与辰年的关系,听得她问,便垂下了手中长刀,恭声叫道:“谢姑娘。”

    辰年却是将手中沾血的钢刀握得更紧,冷笑着反问道:“怎么,你也是想抓我回去?”

    那人不敢回答,只垂下了眼不去看辰年。

    辰年眼珠转了转,口气缓和了些,与他商量道:“我先不走,你们放了我的手下离开,莫要逼得我与你动手。”

    那人迟疑了一下,答道:“属下不敢妄自决定,还得去请郑将军的示下。”

    辰年看他一眼,道:“好,你去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,却是给崔习使了个眼色。崔习瞧得明白,立刻带着人往山后冲了过去。那人再想带人去拦,辰年手中长刀已是到了他的面前,迫得他往后退了一步。辰年横刀守住崔习等人退走的方向,冷声喝道:“你敢!”

    那人还真是不敢将辰年怎样,闻言只苦笑一下,答道:“属下不敢。”

    辰年与他对峙片刻,直到牛头寨那些人走得远了,这才去瞧陆骁与郑纶。他二人已是过了几百招,郑纶武功虽稍高于陆骁,却比不得他那般不顾性命,所以虽已伤了陆骁,一时之间却也不能要他性命。

    辰年想了一想,也不理会那些看住她的亲兵,只提刀向陆骁与郑纶走了过去。站在边上看了片刻,趁那身边的人不注意,猛地挥刀冲入了正在缠斗的两人之间。

    郑纶刚刚用一招“拨云见日”拨开陆骁的弯刀,将那长刀由右手换入左手,正欲刺向陆骁肋下,却见辰年不管不顾地挥刀扑入,忙转腕抬刀迎了一下,急声道:“谢姑娘!”

    辰年一刀快过一刀,并不求那刀有多少威力,只以“快”字压制住郑纶,叫他没有机会再去攻陆骁。片刻工夫,她已是将郑纶迫得连退了十几步,这才缓下了刀势,冷声问他道:“郑纶,你到底想怎样?你当时既已放了我,为何现在还要这般?”

    郑纶没有料到她会当众问出这话来,一时不觉有些错愕。辰年却在恼他之前当众说她是“世子爷的人”,此刻有意报复,瞧他这般反应,便又故意说:“那日贺泽府上你尚能放我离去,现在何苦又要苦苦相逼?”

    郑纶口舌虽笨,人却不傻,否则也不能成为封君扬的亲卫头领,更不会在青州出将。他听辰年接连提到当日之事,已明了她是故意为之。换作旁人,许得就要矢口否认,偏郑纶这人性子耿直,那日私放辰年已叫他觉得是自己背叛了封君扬,此刻辰年提起那事,他竟是连辩都不辩一句,只停了招式,立在那里默默看辰年。

    辰年这时才似突然察觉旁边还有那些亲兵在场,转头看了一看他们,面上露出懊恼之色,与郑纶说道:“实在对不住,是我一时失口说错了话。郑将军,他们可都是你的心腹?会不会把你私放我的事情泄露出去?”

    郑纶如何看不出辰年是在故意做戏,他抿紧了唇,看辰年片刻,这才压着火气说道:“谢姑娘,你不用拿此事要挟于我。”

    辰年一脸无辜:“我对你感激还来不及,怎会要挟于你?”她说着又回头招呼陆骁,叫道,“陆骁,郑将军不好出手,咱们就替他把这些人灭了口吧,也省得叫那封君扬知晓郑将军曾放过我,迁怒于他。”

    郑纶瞧她故意这般,不觉气得脸色铁青。陆骁却是应好,竟真的提了刀缓缓往那几个亲兵处逼压过去。

    之前与辰年说话的那名亲兵曾是封君扬身边的亲卫,自是知晓当日封君扬是如何疯狂寻找辰年的,却不想放走辰年的竟是郑纶。他见此事突然被揭出,也拿不准郑纶是个什么心思,一时不觉也有些慌乱,忙领着众人举刀防备,口中叫郑纶道:“郑将军?”

    郑纶怒火攻心,一时激愤,猛地纵身扑向辰年。辰年心中大骇,脚下疾动,飞快地向后撤身。可她身形虽快,郑纶速度却比她更快,只眨眼工夫便逼到了她身前。辰年下意识仰身躲避,忽觉得背后一硬,人已是撞到了一块巨大的山石之上,再无后路可退。下一瞬间,郑纶已欺身到她跟前,抬手锁住她的咽喉,将她压制在石壁之前。

    那边陆骁见形势突变,忙向这边飞掠而来,人还未到,刀风已至。郑纶头也不回,反手一刀架住了陆骁那挥落的弯刀,冷声说道:“你再动一下,我就捏死她。”

    陆骁的下一刀便停在了半空之中,想要砍下,却怕郑纶真的对辰年下杀手,可若要就此撤回,却又心有不甘。

    “陆骁退下!”辰年忽地说道。她咽喉要害就在郑纶掌下,面容却是镇定下来,便是眼中也一片平静。

    陆骁只有片刻的迟疑,便收回了弯刀,往后退了几步。

    郑纶手指仍锁在辰年喉间,眉头微皱,面色难看地打量辰年,心中一时复杂至极,有些愤怒,有些厌恶,也有点轻视与不屑,可更多的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,像是恐慌,又像是恼恨,甚至有些许不受控制的心悸。

    辰年抬着脸任他打量,过了一会儿,却是勾起嘴角笑了笑,轻声道:“郑纶,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恩将仇报?你当日好心放我,我却丝毫不知感激,还将此事给你揭出来,叫你失了封君扬的信任。”

    郑纶虽只是抿紧了唇不语,可神情之间却暴露出他的心思,他确实是这般想的。

    辰年的嘴角现出淡淡的讥诮,又道:“可我凭什么要感激你们?你们做的每一件事,可有一件是真心为我?你,贺十二,便是顺平,你们这些人,可有谁曾真的瞧得起我?在你们眼中,我便是那两个侍女口中的狐媚子,是我不知自重,与封君扬无媒苟合。你们虽口中叫着我谢姑娘,却都打心眼里瞧不起我,便是表面上的那点尊重,也不是给我,而是看着封君扬的脸面。”

    她心里压了许久的话,那些不知能和谁说的话,便就这样一句句地倒给了他。

    “可我到底犯了什么错?分明是我被封君扬所骗,你们却都来寻我的不是。只因我的出身,便决定了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。我若继续留在他身边,就是我不知廉耻,甘为下贱。而我若坚持离开,便成了不知好歹,冷酷无情。你们有替封君扬不平的,有替芸生委屈的,你们可有一人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?”

    郑纶目光微微一震,忽地记起那日她被他制住穴道,当着他的面大声哭喊“你们不过都是欺负我无父无母”。

    辰年能忍下眼泪,却止不住眼圈发红,又问:“郑纶,你告诉我,我到底做过什么错事,叫你们都这般看我?难道就因我曾被骗失身于他,我就该去死吗?”

    郑纶手上虽未沾到她的眼泪,却仍像是被烫到一般,倏地缩回了手,过了片刻,才讷讷说道:“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他只是想她不该这样抛头露面,不然又要被世子爷抓回去,又想她既曾是世子爷的人,又那样喜欢世子爷,便是世子爷不能娶她,她也该为世子爷守着,不该变了心,更不该再与别的男子卿卿我我……郑纶心中乱作一团,他本就不善言辞,此刻更是不知该如何表达。

    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”辰年步步紧逼,追问道,“我与封君扬早已是恩断义绝,两不相干,他既然能光明正大地另娶他人,我凭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地过我的日子?”

    郑纶被她逼问得张口结舌,好半天才答道:“谢姑娘,我希望你好好的。你这样行事,世子爷定会探听到你的下落,到时他——”

    “他早就知道我在此处!”辰年打断郑纶的话。

    郑纶一愣,下意识地问道:“世子爷早就知道?”

    辰年点头,又补充道:“年前他便知我在太行山中,他并没有再来抓我,不信你可以去问顺平,当时他就跟在封君扬身边。郑统领,是你在多管闲事。”

    说到此处,她眼中闪过一丝狐疑,又看了远处的那些亲兵两眼,道:“我觉得你好生奇怪。若今日换作是贺十二来管这闲事,我倒还能理解。可你呢?你为何要来管这闲事?”

    她话刚问出口,脑中的几个疑点却忽地连成了线,那日在贺泽处便起过的念头又忽地冒了出来。她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一下郑纶,忍不住低声问道:“你是为了……”

    郑纶本正被她看得心虚,听闻这句话没来由地心中一紧,口中忙低声喝道:“胡说!”

    辰年只当自己猜中,忍不住笑了笑,低声道:“我是不是胡说你心中最是清楚,难怪你从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,我之前只是不解,现在才明白竟是因为这个缘故。只盼你自己将心思藏得深些,切莫叫你那世子爷察觉了。”

    郑纶被她说得颇有些恼怒,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对她。

    辰年却想芸生那样美丽活泼的少女,郑纶会喜欢上也不算意外,只是碍于身份之别,他怕是一辈子都不敢向芸生吐露心中的爱慕之情。这样一想,辰年忽觉郑纶也是个可怜人,心中对他的厌恶便少了许多,好声问他道:“郑统领,你现在可要杀我?”

    郑纶皱眉,道:“只要你不存心害我,我杀你做什么。”

    辰年笑了笑:“既然你不想杀我,又不想把我送到封君扬身边给你的芸生小姐添堵,那你想把我怎样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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