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八章 烦恼(中)-《扼元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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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军中素有传闻说,郭宁渡海南下莱州之前,藉着朝中政变,打劫了中都不少府库。所以近数月来,定海军的军饷特别丰厚,伙食给的也充足。

    数月好吃好喝的优待,足够让人精气神充足了。不说军人,便是那些来自河北的军户子弟,也大都衣着整洁,身材健壮,两眼中有灵气。

    这几日里忽然被填充到学堂的新人就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如许猪儿这等山东本地新进的军户子弟,多半衣着褴褛,身形瘦小,因为他们此前绝少受过教育,在学堂里的表现也难免有些蠢笨。

    两个团体,各自基础条件不一样,兼之出身地域不同,经历不同,想法不同,于是很容易引发矛盾。

    过去几日里,两边的冲突已经非止一次。许猪儿这档子事,也必然被人拿出来说得。

    这会儿果然便有个壮硕少年出来,鄙视地看着许猪儿:“好的不学,去学人出首告密!结果还搞错了……真是够蠢的!”

    许猪儿垂首不语。

    他在学堂里也有几个朋友。许猪儿每日赶早到学堂来,便是要听他们转述白天师长所说;靠着听人转述,傍晚这一场,他才不至于完全一头雾水。可惜终究基础差的太多,几天下来,纵有进益也很有限。他心底里觉得,自己恐怕确实是有点蠢。

    听说学堂里除了教认字,以后还会有史学、兵法、算学、地理等各种科目,还是郭节帅亲自写就的教材。许猪儿想到那些,只觉得遥不可及。

    他实在不想理会那些嘲笑,只匆匆往前走。可那个高大少年竟然跟在后头,喋喋不休。又有几个同伙在旁讲述当时许猪儿以为自家能得赏赐的喜笑模样。

    当时许猪儿确实乐得昏头,所以在许多人面前上蹿下跳,样子轻狂。但怎也不至于像他们说的那般不堪!

    许猪儿忍不住哼了一声:“只要是安分百姓,行事照着节帅的规矩,怕什么出首?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声音很轻,几名河北军户子弟都问:“什么?这傻小子说什么?”

    许猪儿扯起嗓门:“你们那么害怕被人出首告发吗?你们都是贼吧!”

    当年北疆溃兵们散在河北塘泊,倒真是被朝廷当作贼寇的,全靠着彼此扶助,勉强支撑度日。他这番话出来,顿时惹毛了一群人,当下十余人齐声喝骂,有人上来推搡。

    这场景,又使得后来赶到的山东军户子弟大为不满。他们纵然不敢惹怒军中前辈、旧人,但本乡本土抱团乃是常理,怎也不能眼看着河北人欺压山东子弟。

    转眼间,从十数人互相叫嚷,到数十人互相叫嚷,学堂里闹成一团。

    负责今晚课程的老书生提着袍角,匆匆赶来,然后被这乱哄哄场景吓得一个趔趄。

    好在身后有人搀扶。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搀扶之人和气地问道。

    老书生颤声道:“山东人和河北人,打,打,打起来了!”

    扶着老书生的,正是郭宁。

    适才郭宁领着张荣等人回到军堡里,简单用了些酒食,便重新领他们出来,一路观瞧海仓镇这边的各项建设,顺便讲述定海军对莱州其余各地的计划和安排。

    郭宁很清楚,近几年来,山东东西两路暗流汹涌,本来就不安稳,而蒙古人这一来,使得局势更加复杂。如燕宁、张荣、乃至严实等人,能在如此局势下纠合实力,维系一方安定,可见个个皆有手段,绝非无脑莽夫。

    或许他们个人的立场,会出于意气相投,但作为一方势力的首领,他们投靠谁、亲近谁的选择,除了遭时势所迫无路可走之外,另外的考虑就是为己方谋求更多的利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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