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1章 慢慢地分离-《病案本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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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一天雨很大,偌大的校园里几乎没有一个人在走动,谢清呈以为他不会来了,想打开窗抽支烟,可是走到窗边,还未伸手推玻璃,他就看到贺予撑着伞,站在雨里。

    两人的目光对上了。

    谢清呈戴着眼镜,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晰,因为雨太大,贺予站在其中,伞也没有明显的作用,他还是被淋着了,浑身湿透地立在那里,就为了确定谢清呈有好好地关灯睡觉,没再熬夜。

    在这一刻,谢清呈忽然觉得贺予从前没有说错,他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如此狠心。

    但他不得不如此狠心。

    他的身体每况愈下,有一天醒来,谢清呈咳嗽阵阵,后来从掩着口鼻的雪色手帕里发现有血。

    他又去美育做了一次最细致的体检,得出的结论不容他有半点乐观想法。

    谢清呈回了家,把秦慈岩的笔记重新梳理了一遍,测算自己还要花多久,才能把剩下的那些全部理完,同时亲做测试,补全那些之前被毁掉的资料——他觉得时间还是有的,只是并不宽裕了。

    他得抓紧,另外还得继续替老秦的女儿研究治疗药。

    然而——

    “谢生。”

    一天晚上,谢清呈正在看书,接到了秦容悲丈夫的电话。

    那个美国人之前在港读书,学的普通话里带着些古早的港腔港调,所以他管谢清呈不是叫谢先生,而是叫谢生。

    秦容悲当时被黑暗组织绑架,对方折磨她,威胁她,拿她做实验。

    她整个人都被他们毁掉了。

    尽管后来,谢清呈决定恢复服用rn-13,拿自己的身体做测试,想要研制住遏制秦容悲器官萎缩的特效药,可是时间太紧了,这种药只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秦容悲的体质,最终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。

    从去年开始,秦容悲的病症就开始出现恶化,药物能有效减缓她的痛苦,却很难再阻止她的病变。

    接到电话的时候,谢清呈第六感触动,隐隐地已感到心惊。

    电话那头是秦容悲丈夫嘶哑,但却尽力抚平过了悲伤的声音:“谢生,我太太今早走了,走得很平静。这些年,很谢谢你为她做的这一切……”

    一通电话结束,耳膜内仍是嗡嗡的。

    谢清呈走到阳台,看着外面飘着的细雨。

    和沪州送别秦慈岩时一样的天气。

    他点了支烟,想抽,手却像被冻住一样,怎么也抬不起来。

    他麻木地站了很久,直到烟燃尽。

    秦容悲生前也是个女博士,是个科学家,谢清呈一直以来都无法完全确定,她是否有从她父亲那边得知到一些关于初皇的真相。他后来趋向认为她是知道的,因为她出事之后,她丈夫翻阅她未被折磨到疯狂前的工作笔记,发现了很多与rn-13病人相关的研究议题,但是她被抓了之后,却生捱了种种酷刑,什么也不肯说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秦容悲丈夫在事后整理她东西时,还发现她曾经画过一张画,画里是秦氏夫妇,她自己,丈夫,女儿,以及他们家那个出了车祸离世的弟弟。

    还有一个她没有画全五官的人,就站在她父亲旁边,和她父亲穿着一样的医生的制服。

    秦容悲用的笔触很温柔,她将这幅画夹在了她从中国带来的相册里。

    她在相册的脚注处,用淡蓝色的墨水写了几个微倾的汉字:“我的家人”。

    谢清呈再一次拿颤抖的手,又想点一支烟。

    可这次连火机都擦不着了。

    夜深了,四周是一片看不见的黑暗。

    秦容悲离世后,谢清呈去了一趟沪州陵园。

    他带了两束花,一束搁在了陈慢哥哥陈黎生的墓前。陈慢已经痊愈了,最近被家里管得很严,家长生怕他再冒险做什么傻事,简直走到哪儿都要派保镖跟着他,搞得陈慢烦不胜烦。

    谢清呈觉得这是好事,他不想看陈慢再有什么危险。

    第二束花,他没有献成。

    秦慈岩的墓前有人在哀悼,他远远瞧了一眼,那其中有几个是沪一医院的老同事。于是他捧着那一束雪色的百合,转身,走下了长长的山道台阶,最终把那一束白色的百合搁在了墓园的入口处,正当他要离开时,有个人拿起了被他放落的百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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