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59【文书房行走】-《我们是文官集团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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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因为此时亦是朱翊钧的圣寿,每遇圣寿节,于隆德殿大门之内,都有数十人习跳步叱。戴方顶笠,穿五色大袖袍,一人在前,吹大法螺;还有一人在后,执大锣,其余皆左持有柄的圆鼓,右手执槌齐击之,缓急疏密,各有节奏。再按五色方位鱼贯而进,视五色伞盖下诵经者以进退,若舞蹈,跳三四个时辰方毕。

    两墙之间的夹道一路畅通,李进忠走在这条道上,不疾不迟——这一刻让他感觉很特别,耳边传来的是袅袅佛音,又夹杂着缓急疏密的节奏,仿佛行进中的每一步皆有和风吹过……他莫名其妙的就想起秋月曾说过的一句话:‘无’自有‘无’的解脱,而‘拥有’亦有‘拥有’的烦恼。

    路的尽头是红墙,那是慈宁宫最北的宫墙。行到此,李进忠突然咧嘴一笑,笑得肆意——不不不,所谓‘无’,并非解脱,而是烦恼;拥有?对他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……因为他从来就没拥有过什么。世间万物其实只有一个理,他与秋月,并不在同一个位置上。

    顺着慈宁宫的外墙包一圈,很快就能找到北司房的大门,北司房就是文书房,李进忠来这里要找刘时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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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见李进忠,刘时敏嘴角一勾,勾出轻蔑——多可笑,这厮腰上还挂刀儿,是生怕别人不知他是近臣有殊宠?但他怕是不知司礼监从来不屑什么抹布、刀儿,无需以此昭近臣之宠。难道他不知,除了他这里还有谁是带了刀儿的?

    李进忠似完全没看到刘时敏脸上的轻蔑,他笑嘻嘻的行礼:“刘师兄好。”

    刘时敏回了一礼,算是打了招呼,随后回到桌案坐下。他忙得很,才没时间理会那个傻子。

    今日通政司的封本都到了文书房,常云已命人一一拆开封本,并口占注语略节,而刘时敏在旁充写手,草拟文书单。

    他正专注于此,没留意李进忠已站在他身后,除了聆听别人口占注语,还时不时瞟一眼刘时敏,及桌案上的各种通本。

    李进忠不识字,但听他人口占注语,十分内容倒也能猜到一二分。其实常云一直在暗自关注他,他是陈矩的掌家,自然比别人知道的多一点。

    他算是默许了李进忠来文书房旁观,尽管这显得十分不合规矩。好在这人还懂规矩,并没有乱插嘴,乱插手。文书房可是一般人能进的?这里过手的文书事关国家大事,岂容半点马虎。

    文书单草拟完毕,然后那些本会装在匣子里,又有专门的捧匣者,将匣子请至隆宗门以北的司礼监直房。原本是协恭堂,只是隆宗门以南连同协恭堂皆在大修,而司礼监诸公的司房暂时挪在了北边直房。

    每日申时,田义会来过司房看文书,其后是秉笔陈矩、随堂成敬,挨次细看。先看文书房的外本,次看监管文簿文书。他们每人又有掌班、司房等十数名近侍,但入室看本,从来都是将亲信留在外面,不得入内。

    还有阁中封来的票本,亦是在文书房拆开,然后同外本一样,送到司礼监直房。捧匣者在宫中也有一间直房,对应夜里的文书转呈,朱翊钧览过的文书由仁德门门缝里递出,再呈至文书房,并该班的公公看过之后,交与掌文书近侍、写手,从新开写停当,于五更攒点宫门开后,将这些文书再捧至司礼监直房的各家复加查看,有通本若干,批红该发若干。

    李进忠看了一天这文书房的流程,大致有了印象。他不识字,确实好些事情他不明白,但胜在记性好,可以弥补一些欠缺。

    其中有一本他记得尤为清楚,是湖广守备少监杜茂以地方鼓噪为由参劾直守人员,万岁爷以地方兵备府县等官不行禁戢必有主使,令各降一级。于是吏部拟降调湖广副使万振孙广东参议……但万岁爷认为湖广各官纵容生员倡乱激变,坐视规避,夺去万振孙职务,令其为民;王禹生、邹光弼各降三级,调边方用。于是吏部再拟降调王禹生贵州贡阳府通判;邹光弼贵州按察司照磨。万岁爷怒其各官党护,随后两人俱夺职。

    李进忠十分震惊,震惊这湖广民变,但地方官却如此纵容‘闹事者’;还震惊陛下对于所派内使的袒护……那日见陛下时他所说的话似乎已经应验了:新歇家要分利益,老歇家却鼓动百姓闹事以期赶走新歇家,不让其分。

    既然湖广已到了这种地步,别处呢?是不是情况也差不多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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